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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落在左手上]月光落在他身上散文

爱情感悟 | 2015-06-08 | 阅读:
【www.gxlzold.com--爱情感悟】

月光落下来是及其有诗意的,月光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琢磨不透,但是又接近不了,也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永远都是银白的光,那么高冷,让人不得不对它肃然起敬。下面小编带来的是月光落在他身上散文,大家一起来看看。

月光落在他身上散文

月光照在我同学赵优尔的头发上,晚上十点半,他加入了我们这场三个人的聚会。现在是四个人了。另外两个都是我的兄弟,一个和我同姓的堂亲,一个和我同父同母。我们聊着一年多不见的各种琐事。这是一场无聊却温馨的家庭会议。我们讨论开春之后是否要买一头耕牛喂养,然后将它卖个好价,据说一头大牛顶得上外面工作的好几个月薪水,如今这种势态,牲畜的价钱越来越好。

如果我的同学赵优尔不加入的话,讨论很快就要结束,我们的话题也不会再扯多远。

他是个优秀的学生,我记得清楚,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他身上还保留了小学生的纯真和执拗,即使手上没有握着书本,仍然可以从他的眼目中看到那股书生气。假如他不打开那瓶啤酒,用古老的祭祀般的手法甩远瓶盖,我们将很难发现,这个人所透露的不仅是书生气,还多了几分忧愁。

他有话要说的神情在提示我,这场仿佛是巧遇般的相逢可能早有预谋。他或许是知道我回来了,所以要造出一个机会,打开一瓶……这样吧,我们说它是断肠酒,不说是啤酒……然后,我将会听到一些发自肺腑的话。一定是这个原因,我猜测后得出的肯定使我加重心思地观察他一番。

这一细致的观察使我心里无由升起一股愁闷。虽然山民打扮向来随意,穿得破烂或者肮脏都不算稀奇,可我的同学,他浑身上下的气味给予我的感受就是:一个万分落魄的幽魂一样的人。

这么说毫不夸张,我总是透过外在看到人的灵魂,或许是一厢情愿的看到,并非真实,但仅有的哪怕一分毫的信心就可以让我咬定,看到的一切必然是真实的,他一定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当我认为赵优尔是忧愁和落魄的,他便再也无法从这个“身份”抽离。

之后,他表现的情绪越发接近我的想象。

坐了差不多十分钟,他说话不足十句(当然,小的时候也言语不多,十分木讷),酒却一口接一口。

他早年给我们留下的纯真羞涩的印象在模糊,眼下无比清晰的,是一个更加胆怯和自卑的人。

不过,好在他的英雄气时不时要冒出来——那种长久习惯性在生活中挣扎的勇气。我不算是个感性的人,经久的漂泊使我对很多事情感到麻木,尤其对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我以为没有谁能十分交心,没有谁会有兴趣倾听和了解对方的生活。但是对于眼前的赵优尔同学,我忍不住要细致去打量,就像照镜子,然后望着这块镜子一阵苦闷和心伤。我觉得,在他身上流失了什么,在我身上也就流失了什么。他总是给我带来一股愁闷的情绪。

我说,你过得好吗?

他举起酒说,来,我们干一杯。

干完一杯,我又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他又拿起酒瓶说,来,我们继续。

恰好今夜月光清朗,一定是在山路上骑车奔跑,山风幽冷,心下拥堵,突然需要听众,于是便到了这里。有的人对坏的遭遇憋闷二十天需要倾诉,有的人则可以隐忍二十年。今晚,他看到我在这儿,一个长久不见的老同学,恐怕没有比这更好的听众了。

我们彼此感到幸运,三瓶啤酒喝尽。

时间就在这样的沉默痛饮中流动,月光照在他的头发上,仿佛黑色水面上的反光。

接下来,如我所料,毫无悬念地听到关于这二十年在他身上发生的事。为了记述方便,也为了让人更能贴近他的心情,我要用第一人称完成他的讲述,请相信这位同学的口才,他的话我们任何人不需要加工,也无法加工,这只能是一个熟悉的老友对他个人在隐秘时光中的遭际的回想,而我,怀着无比深沉的着迷。

我们竖起耳朵,像从前听外婆讲故事那样认真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年轻的同学赵优尔身上。

他说:

我被蛇咬了脚后跟之后,过了没有几天,躺在草窝里睡觉,又被一条小蛇将脑袋咬了。好在它们都没有毒。大概从那时候开始,我就隐约觉得——很惊恐呀——这辈子的运气要么逆天的好,要么就是坏透了。现在看来是坏透了。你们不用安慰我。这种事情我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想清楚了。

你呀,你是知道的,上小学的时候,我们一个班——我们是一个班吧?对,那就是了。我的成绩还不错呢。对,你没有记错,我周年四季只穿凉鞋,那时候我的家境坏得不行,我父亲的脾气也坏得不行,他酗酒打人,不顾儿女,母亲真是一个可怜的勤劳女人。

我胆怯怕事,对那些欺负我的同学逆来顺受,其实他们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但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我都仿佛可以看到父亲粗暴的影子。只要那些人撩起袖子,我就觉得是父亲的拳头落在脸上。我不敢还手。从不还手。

在这儿我要郑重地说一句,童年时期受到的伤害是会影响人一生的。

我对父亲至今感到恐惧,一边恨他一边怕他,一边又放不下我们之间的父子之情。尤其看他一年比一年衰老,我的那些情绪就更无法找到发泄的出口。我脑袋这么大一定是里面的东西装多了。

总之,只要父亲一喝酒,我浑身发抖。虽然现在一个指头就可以将他放倒,却无法在精神上战胜他。我的一生都对这个人感到恐惧。他给了我生命也同时给了我恐惧。但就是,谁也不能给我理由——老天爷不能,在座的不能,任何人不能,包括我自己也不能——战胜这个人。他就是这么逍遥自在,老到走不动路我还得背他,我一边背着他一边恐惧他:我背的是个炸弹!

这样的成长经历使我内心幽闭,毫无主见,读到大专一年级的时候,父亲说,你回来吧,老子供不起了。于是我便回来,将原本用来做学费的钱孝敬出去,作为他长期喝酒的款项。

如果我坚持上了高中就可以了,可以上个好一点的大学,完全可以坚持己见,绝不退学。就因为我没有上高中,考上的学校是个万分普通的学校,又因为家庭原因,退学算是心甘情愿。这一点我倒是没有什么抱怨,如今也不怎么后悔。

十多年前——啊,真是见鬼了,我记不清是哪一年——我的女人死了。给我留下两个孩子。这个可悲的女人,她和自己的母亲死在同一天。那是个清凉的早上,大概因为之前下过一阵小雨所以感到清凉,当时天还没有完全亮开,我们都没有起床,有人来敲门报信,告诉了她母亲死亡的消息。

她很伤心,眼里却看不到泪水。天还黑着。

月光落在他身上散文

我站到她的旁边,突然感到心慌,我隐约觉得,一件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如果当时我使劲让自己清醒,真是很难过,我听了来人的报信,知道死的是她的母亲而非我的母亲时,竟然可耻地在心里庆幸了一下,然后,我便迷迷糊糊地继续梦游地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发觉我的女人半天没有将打开的房门关上,一股冷风将我吹醒。

我头脑醒了之后,咂一下嘴,睡眠一夜后的口腔中顿时冒出一股奇怪的味道,或许是牙龈出血又加上正常睡梦中因消耗太多水分而分泌的苦味,由于这个原因,我也懒得说话,只是继续咂了咂嘴。

冷风几乎将我的汗毛都吹翻了,我感到一小阵子不高兴。终于对她说,你关了门吧,风太大了。

她只是转过身,让门依然那样开着。她肯定看了我一眼,因为,没来由地觉得是有人用眼神杀了我一下。

我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这个女人,我的女人,她刚刚失去了母亲,此时任何事情都不应该再令她分心,应该让她尽情将悲伤灌溉在关于母亲的任何一丁点往事上,让她最后再怀念一下活着时候的母亲。我便自己跑去关了房门。

接下来,天还没有完全亮开,我打算将身子像煎饼那样在床上再摊一会儿。

可是她突然从黑暗的房间里冲出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这样,疯了一样。

我们住的地方很陡,你知道的,四周全是深深的野草和各种扎手的刺,她胡乱地、仿佛眼睛看不见东西,慌不择路地从那些杂草当中跑去。往上跑。往左跑。往右跑。孩子们也醒了,他们完全不知出了什么事,却突然像是感觉到母亲遭遇了什么,张嘴就哭,一个比一个哭得响。

我只好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说起这个我至今感到羞惭,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心里想到的是,眼前这副景象与黑旋风李逵差不多,只不过人家左手一把斧头右手一把斧头,而我左右都是孩子,看起来无比郎当,心下有点委屈和不甘——我带着他们追出去。门也忘记锁了。

我的女人跑起来很快,即使陡坡,即使一双穿35码鞋的小脚,往常走路永远掉队,这次却狠狠冲在我的前头。我在后面喊,你等等。她不做声。我在后面想,即使你死了母亲,也可以稍微放慢脚步,不管你用怎样的速度冲到现场,一切都是定局了,改变不了什么。她不知道我这样想,也就保持先前的速度把我越甩越远了。

我几乎从未这样认真并且悲观地追在一个女人的身后。我很希望她回头看看,我一个人,一只手抱一个孩子,非常狼狈,甚至非常可怜。她向来是个善良的女人,对我体贴关怀,而且因我脑子里装着的那些外人不屑一顾的知识感到骄傲。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能始终保有一点知识青年的尊严,她相信有一天,我会带着她走到山外,远离黄土和山风,去过像样的日子。

以往就有人笑说,像赵优尔这样的,除了在这个地方算是学识渊博的人之外,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干活虽然精巧细致,却也太精巧细致了,简直是在浪费时间和生命。我的活确实干得挺慢,慢得让旁观者替我着急。

生就了这样一种缓慢性格,我从前以为,也不是什么坏事。慢有慢的好处。现在我体会到慢给我带来的坏处了,简直是灾难!

一开始我用力追她,后来干脆放慢脚步。我是个清醒的人,相信生死有命,也知道这场赛跑已经输定了。

当我走到那儿,我的女人已经第五次哭到晕死,她面色惨白,被人掐了无数次的人中,鼻孔下方已经看得见一点破皮和淤红。我赶紧将她劝说,当然,也不能太过于劝阻,毕竟这样的时候,面对自己死去的母亲,需要无比悲伤的情绪。

亲戚们眼睛红红的。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我感到无数的眼泪在汇集,在我的面前形成看不见的暗河。

你们不要笑,不要怪我用了很多形容词。这种事情少了细致的形容你根本无法想象。

然后,我可能喝了酒。反正应该是喝了酒。因为,后面的事情我就变得模糊了。当有人恐惧万分地跑来摇着我说,天哪,要命啊,你的女人喝药了!

我简直不能相信,并且以为这是个玩笑,我的女人为什么要喝药呢。

但是,她喝药了。

并且喝了整整一瓶,简直铁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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